青柠（十）
白天，黑夜，光暗交替，别墅的房间里，方绪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床上。
不知睁开了多少次，也不知道闭上了多少次，想见的人一直没有出现。
不论是现实，还是梦里。
手机铃声响起了无数次，但都不是他熟悉的那串号码。
他的师兄真的撇下他了，不顾他的恳求，彻底地离开他。
“哐哐哐！”
楼下传来敲门的声音，他顿了两秒之后，飞快地窜起身，腿一软摔在了地上。
但他没有任何的迟疑，爬起来就慌忙冲下了楼，拉开了门。
只是当看到来人的那一刻，他眼睛中的光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，但身体的肌肉记忆还是让得他立即站直了身子，鞠躬弯腰，“老师。”
“方绪，你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？”
俞晓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，面容板正，显得极为严肃。
“今天是……重新评定的日子。”
“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，棋艺在退步，现在连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也要没了，是吗？”俞晓旸怒声道。
眼前的人是他曾经最得意的门生，他对他的期许与情感从不亚于自己的儿子，可是现在的一切让他看像是个笑话。
方绪抿着唇，苍白的脸色早已经没有了血色。
他的沉默让得俞晓旸眼里的怒意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失望，他的手背在身后，目光渐渐泛冷，“方绪，你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，那我俞晓旸就当没你这个学生。”
说罢，他转身大步离开。
空荡的别墅玄关口，方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，身子渐渐无力的坐下。
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，但是他做不到。
白川离开了他，同样带走了他全部的精气神，他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，连他引以为傲的围棋，亦是如此。
他真是个废物。
“师兄，你是真的彻底放弃我了吧……”
他的自言自语在空荡的屋子里回旋，只是无人应答。
翌日，当俞亮再一次推开办公室的门时，看到的依旧是空空如也的办公桌，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。
当他从公司赶往了方绪的别墅时，用钥匙打开门，入眼的是一片狼藉，而在那屋里正中央躺着一个人，在他的周围流淌着鲜红的血迹。
“师兄！”
……
冰冷的过道中，俞亮倚靠在墙壁上，手术室的门被关得很严实，几个红字压迫着他的脑神经，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。
噔噔蹬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，不一会儿，熟悉的身影就跑了过来。
“俞亮，究竟怎么回事？”
时光在他身边停下，撑着腰腹，喘着大气。
“不清楚，我找到师兄的时候，就看到了地上一滩血迹，他手上有着一道渗血的刀痕。”
割腕，这两个字发生在方绪的身上真是有点让人不可置信，但事实却是如此。
“怎么会这样？”
时光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，方绪之前对白川做的事情的确让他很生气，但是他也没想让他以这种形式赎罪。
两人都沉默了下来，过了一会儿，手术室中走出了一个医生，他走到两人面前，问道：“你们是患者的家属？”
“是的，医生，我师兄他怎么样了？”
“不太好。”医生的脸色有些凝重，“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，但是麻药的时效已经过去了，我们的麻醉医师还是叫不醒他。”
“这意味着什么？”
“或许是病人主观的不愿意醒来，如果一直这么下去，对他的康复是极其不利的，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知道他自杀的原因吧，或许找到了源头，才能解决这个问题。”
“……”
或许是看出了他们的难以开口，医生也没有继续追问，只是说道：“我们的医护人员待会把他转运回普通病房，你们再仔细想想吧。”
说完，他就转身再度进入了手术室中。
半个小时之后，普通病房之中，俞亮同时光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，前者思忖了一会儿，才对时光说道：“时光，你那有白川老师的电话，对吗？”
“俞亮……”
时光没有说完，但是看得出他很是挣扎，他已经答应了白川老师不会让方圆市的事情再去叨扰他，尤其是有关方绪的。
“虽然很自私，但是你能不能问问白川老师，让他再见师兄一面？”
面对他的祈求，时光说不出拒绝，他站了一会儿之后走出了病房。
屋子里只剩下了俞亮同床上的人，耳边监护仪器在不停地响着，一如他心中的烦躁。
过了许久，时光才走了进来，而后他将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方绪的旁边。
“白川老师，我放好了。”
“谢谢你，时光，能麻烦你们先出去一趟吗？”
手机开了外放，白川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，十分平静，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。
“好。”
时光望向俞亮，后者会意，两人一同走出了屋子。
背靠在墙壁上，俞亮望着天花板，“谢谢你，时光。”
“没什么好说谢的，这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，我们都没法干预。”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不知过了多久，里面突然传来了尖锐的警报声，没等他们反应，一群医护人员就冲了进去。
“查看生命体征，检查仪器，另外准备好肾上腺素。”
为首的那名医生快速的说着，他们俩虽然紧张，但是也按耐住了自己的情绪，在外围等候着。
经历了一番抢救之后，他们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。
“师兄……”
“病人醒了，但是需要静养。”主治医生皱着眉头走到他们俩面前，表情严肃，“你们刚刚是刺激到患者了嘛，虽然帮助他醒过来了，但是很危险，知道吗，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了。”
“好。”
一夜惊险就这么度过了。
翌日清晨，方绪恢复了清醒，看见他们时表情很放松，笑了笑，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。
“师兄，你感觉怎么样？”俞亮看着方绪，有些担心问道。
“没事，小亮，这次谢谢你了，把我救了回来。”方绪笑着回道，“当时你们肯定吓坏了吧。”
他的态度和口吻又回到了从前，不管他们怎么问，他都是这么一副模样。
又在医院养了几天之后，他就出院了，重新变回了之前的方总，公司、棋馆两面跑，将自己投身入了工作之中。
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，白川又对他说了什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