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柠（八）
方绪推开那扇门，眉眼间的疲惫也一点点褪去，他重新展露一个笑容，朝着床边走过去。
床上的人身形消瘦，嘴巴里被塞了一块白布，手脚仍在不死心的撞击着床面，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他来的时候变得愈发的红，其中迸发的恨意不断地侵蚀着他的内心。
他嘴角的笑意愈发的加深，眼底的忧伤却如河流一般绵延。
他俯首将他口中的白布扯去，却迎来了一口唾沫。
“方绪，你这个疯子！”
他笑着将脸上的痕迹抹去，不顾后者的挣扎，用纸巾擦去了他嘴角的涎液。
“师兄，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。”
那些谩骂声都被他置若罔闻，他只是一遍遍替他在那些被锁链擦伤的地方上着药，仿佛这样白川就可以不痛了一样。
只是谁都知道，这只不过是空想。
渐渐的，白川也不再挣扎了，只是双目失神的望着上方，他不清楚，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般地步。
突然，脚腕处传来湿意，一滴，又一滴，明明是温凉的液体却格外的灼热。
白川突然觉得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，一股难以言述的悲哀袭上心头。
“师兄，我错了，我真的错了。”
带着祈求的话语从下方传来，他能感觉到方绪匍匐在那，似是恳求，似是悔恨，纷杂的情绪从他的口吻中吐露，但他却说不出任何的话，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那低泣的声音终于消失了，像是咒语消散一般，让得白川难看的脸色渐渐舒缓。
方绪睡着了，在他的脚边，哭着睡着了。
他很难描述此刻心里的滋味，如果可以，他真的不想两人变成如此模样，但是事情已经发生，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。
夜晚降临，方绪因为公司的事情离开了别墅。
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了被囚禁的白川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，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孤单。
“呵，白川，难道你也想疯吗？”他嗤笑一声，缓缓闭上了自己眼睛。
从一开始的震怒到现在的平静，他真的会害怕，害怕自己成了方绪调教的傀儡。
医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斯德哥尔摩症，他并不认为他和方绪会属于这个类别，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其中有相似的点。
他恐怕真的要病了。
突然，楼下传来声响，他睁开眼睛，有些疑惑方绪这么快回来。
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，因为下面发出的声音似乎实在刻意的放轻，就好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。
小偷？
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，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羞耻，如果他以这种姿态被人发现，他是真的无颜再面对任何人。
他死死的咬着唇，从进来这里之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想要见到方绪，至少他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，至少只是在他面前失态。
只是上天听不到他的祈祷，那声音一点点传到了房门，他已经听到了外面刻意压低的声音。
“好像就在里面，我们要进去吗？”
“会不会不太好？”
“可是我们不就是因为这个来的吗？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“那我开门了？”
“嗯，开吧。”
屋子的主人有十分的信心，除了有钥匙，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这座别墅，只是他忘了一件事情，这把钥匙并不是他一人独有。
白日里的那一幕并没有让他警惕起来，疲惫的身心让他没有深究，同样给了两个青年再次进入的机会。
“俞亮，你说绪哥应该不会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吧。”
“当然不会，师兄是正人君——”
随着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，俞亮像是被斩断了脖子一般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。
时光也是瞪大了眼睛，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。
而那个被他们所凝视的人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，面容惨淡，双手紧紧攥在一起，却又很快松开，就像被抽离了所有力气一般。
过了许久，时光才反应过来，快步朝着他跑了过去。
“白川老师，你怎么会在这，还......”
他看着那钳制住他的锁链，话有点说不出口。
“时光，别问了，我们还是快点把白川老师带出去吧。”俞亮走到他身后，有些不忍道。
“好。”
就在两人准备靠近他的时候，白川开口了。
“不要碰我的被子，钥匙在那个衣柜的第二层，帮我把钥匙拿过来开锁就可以了。”
白川的身体被一层软被给盖住了，只露出了四肢被锁住，但即便如此，那些肮脏的秘密也根本藏不住，因为露出的皮肉上布满了痕迹。
他的声音有些抖，但依旧强迫自己将话说完。
“好...好，我们这就去。”
当取回钥匙将锁链打开的时候，时光同俞亮看着将整个人缩进被子中的白川，心里都极为的不好受。
“谢谢你们，不过，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？”
白川看向他们，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。
“可是——”
“好的，老师，我们这就出去。”
俞亮打断了时光的话，强行拉着人出了房门，只留白川一人待在房中。
有些时候，有些伤口，别人不能瞧，不能问，只能自愈，抑或是溃烂。
